描绘彼方的三年


我还记得虹团动画第一季里的那个名场面。

Yuu 说“其实我还有一个更大的梦想”,视角切换到钢琴。那样就说明 yuu 会离自己而去吧。她就会属于自己的钢琴、自己的梦想,而不是自己吧。Ayumu 对此感到不安,最终选择了在床上扑倒 yuu,于是造就了在战吧经久不衰、大名鼎鼎的“夹脚”。成为我一个人的 yuu 酱吧,她说。

当然,yuu 和 ayumu 两人是两情相悦。这再怎么说也不过是小情侣之间的波动而已。但如果不是的话,所谓的虹咲学园学园偶像同好会,又要怎么办呢?

不恰当地比喻的话,我总感觉自己正在步入后者的那条路。


彼方到底是怎么来的呢?

只有这件事,我可以毫无保留地说出来。本来的我或许什么事情都能说得出来吧。但现在已经不是了。

首先,我在前面的很多随笔里都提到过《彼方》的创作过程。我发明彼方的时候,尚且不知道 oc 是什么,不然我只要把这套定义为 oc、oc 小说、oc 世界观、自己给 oc 画的图和给 oc 写的曲子的集合就够了。这么一说,我也是十分简陋的一体机了。

但如果要讨论一个事物的话,就必须得给它下一个合格的定义才行。于是下面我必须细致地讨论一下《彼方的奏鸣曲》——或者简称《彼方》——的三年。


我的脑海里第一次浮现出彼方的情景,按照备忘录里的记录,应该是 2023 年的十月左右。那时候我刚刚进入新的学校,不习惯一切,或许也有点讨厌一切。在中二就体现出的高二病尚未全消,始终期望着能整出些又帅又酷、小众又独特的东西。

当然,实际上的精神危机也是有的,但当时的符号也是极其重要的一环。这关乎为什么《彼方》里会有那么多互相对称的元素,为什么彼方和此方像是 ef 里的两个音羽一样。


我当时琢磨出了三种不同的“悲剧美学”:

第一种是日式的,因为美好易逝而得到的美学,所谓的“物哀”。这一种早就滥觞,也就不需要赘述。

第二种是俄式的,一种因为严酷的环境而发出的,植根于底层逻辑的绝望。其实总有人说,俄式美学是恢弘的,但也正因如此俄式绝望美学中并没有个人的意识。这一套美学的视觉效果大概类似于《伏尔加河上的纤夫》,听觉上又可以参照《草原骑兵歌》(这算是我很喜欢的一首歌。顺带一提,旋律很像东方的《梦消失》),是一种在被迫的宏大的背后存在的个人的悲剧。

第三种是波利尼西亚式的——很奇怪,我总感觉了解了波利尼西亚文明的逻辑之后,就总为这个民族感到由衷的敬佩,脑海里也总是浮现出它的模样。就算我一向讨厌将国家和民族人格化、讨厌对于民族的精神分析,也是如此。

具体说来,大约就是一种前路过于模糊,方向众多但正确的道路却又渺小的矛盾,由此产生的悲剧。波利尼西亚人是从台湾岛发源的,只是划着独木舟,就抵达了太平洋的最东(复活节岛)、最北(夏威夷)、最南(新西兰)和印度洋的最西(马达加斯加),大概跨越了三分之二个地球。

我还记得我看科普文时,里面有一句类似的话:不知道有多少波利尼西亚人毅然地划着小舟向大海驶去,但能够抵达下一个岛屿的终究是少数。

不知道有多少只小舟中的人被风暴袭击,或是划去了截然不同的方向,最终失去力气,葬身鱼腹呢?更可怕的是,就算有哪只小舟成功抵达了下一个岛屿,原来岛上的人也无法得知。

——当然,这一部分大部分都是抽象出来的文学意象。波利尼西亚人当然会观察哪个方向时常有飞鸟来去,从而判断哪个方向有岛屿。不过这么一说似乎也就没有那么悲剧、那么美学了吧。

总之,彼方这个形象,大概就是以上三者的结合。一个一切美好都十分易逝、空旷宏大而被迫让人思考自己身外的一切、前路过于宽阔而反而让人迷茫的地方。

《彼方》的世界也就是以这样令人绝望的、悲剧的彼方为中心展开的。


但是,出乎我意料的是,《彼方》居然真的马上就要以一个积极的结局完结了。

虽说我一开始也同样设想着,这个故事会以迟到的烟花结束——过了一阵子我听了 n-buna 的歌,又变成了以黎明之前的萤火结束——但从来没有设想过,以这种解开了一切的方式结束。

很早我的设定里就有萨菲娅这个角色的雏形。后来应该也有了杏。但我也没有思考过,让她们成为给主角们带来收获而不是创伤。

大概,是因为描绘彼方的这三年间,我的心境已经改变了不知道多少了吧。


我的迷茫并不可笑,也并不难以理解。对于未来想要做什么,现在又可以做什么,我全然不知。

不知道也是正常。我时常觉得,真的去立起那些具体的远大志向,然后真的为之付诸实践的,不是天才就是疯子。

我唯一的目标,可能只有最终在物理上离开这里吧。

现在看来,我当时做出为数不多的有意义活动便是看番补番,还有听 vocaloid。当然还有看书。学日语姑且也算吧。

我也并不讨厌那些在半夜发些没头没脑的话的人。有时候我就是那样的。一个个迷茫的头脑,自然地说出梦中的话,无可指摘。

迷茫的我前进不了。我永无止境地贪婪地吞食输入给我的那些东西,有文学作品,也有各种动画,还有那些歌里教给我的夏天。闻着夏天的味道,我却迈不出那一步,只是在原地徘徊。

去年的夏天我什么都没干。唯一的成果是用学了两个小时的 HTML 和 CSS 做出的静态博客网站。不过,有个网站倒是确实很方便。


又过了一年。实际上所有的努力都是从今年才开始的。

一部分是为了拯救我的小组,一部分是为了自我满足,我写了那首极其简陋的 vocaloid 曲。宿主用的是 GarageBand,自然没有混音可言。旋律是哼哼着写出来的,配器无非是哪个顺耳选哪个。直到最后,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和弦具体写的是什么,也说不出来它们的名字,无非是三度三度地从根音往上叠加,有的是七和弦,有的是九和弦。各种随性的转位和增删过后,哪些是前者哪些是后者,我自己也不知道。不过最后听起来勉强还能入耳,总有种继续努力的话会变得更好的感觉。

当然,我也画了画。但也不过是那两幅。目前我正在吃力地为它们加上二分阴影,希望着能够赶上校运会的商品售卖。比起“学习”绘画,我的那两幅更像是信手涂鸦出来的,只是恰好观感还不错,能够勉强说服我自己。但似乎我自己的那种奇妙画风已经形成了。

关于写作(这可以被称之为写作吗?),我的思考好像深邃了一点,不再是自己意识流的宣泄了。至少,我写出的随笔对我确定自己的方向有了很大的作用。不过那些东西并不是彼方企划里的东西就是了。

真正作为主脉络的是《彼方》的小说。我始终对此最不满意,或者说我并不知道它实际上怎么样。别人可以看一眼我的画,可以听一耳朵我的歌,但总不能耗费大量时间去看别人半夜发疯写出的文字。再者,我自己听的歌足够多、看的画足够多,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歌和画是个多么简陋的水平;但似乎我就算阅读了再多的书,也始终无法建立起对于文字的批评体系。或许得拜语文学科所赐吧,我时常得对着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分析文学性,最终这方面的评价体系崩坏了。

总之,到现在,一切的一切,《彼方》的企划到如今有了雏形。

不过可能我也只会让它保持雏形。


一方面,《彼方》里的是一个没有什么意思的世界。为了自己的满足,我把那个世界设定在一个简直要实现共产主义的未来时代,一切矛盾自然不存在了。或者说是我们作为现代人,能够想象出来的矛盾已经不存在了。

另一方面,《彼方》的世界观也站不住脚。最早的时候,我还试图写地球上的另一条线,但最终还是放弃了。因为就算怎么样给所谓火星独立的醋包饺子,也怎么样都站不住脚。怎么看都是不是变成草台班子的闹剧,就是变成一年战争的前演,完全无法引到我想要的状态——创造一个完全与外界孤立的世界。于是所有的世界观设定都被我抛之脑后,只是偶尔提一提,勉强用来填补一段对话。

但以上的再怎么说也无法成为我一定要结束《彼方》的理由。

就像写轻小说的作家无论写出什么厕纸都要继续写下去,Jin 就算是在阳炎最如日中天的时候也要发出《夏令时记录》,然后结束阳炎 Project。

唯一的决定性原因,无非是我不想继续了。我的心境好像改变了。


如果真的有人读了《彼方》的小说,就会发现前面一半的部分都黏糊糊的,所有一切都围绕三个人间莫名其妙的拉扯展开。当然后面一半则是稍微不粘一点的黏糊糊的。

归根结底,当然是因为当时的我也是黏糊糊的。没有出路,在原地打转,如果在轨迹图上看大概就是一团混乱的毛线吧。并且还在不断熵增中。

但当我真正试着迈出第一步之后,一切似乎都好起来了。似乎突然有了出路。

尽管那个出路也是够渺茫的。

那个出路已经快到了陈词滥调的地步,但好像真的是这样。只要去尝试就好了。画画也是,写歌也是。

我从来没有想象过自己能够写出一首不能称得上好听,但至少能称为歌的歌;也没有想象过画出一幅临摹以外还勉强能看的画。但现在这不都实现了吗?

就算是三次元,似乎再过完这一年的话,一切也都会好起来。这一年我也在试着与无法绕过的困难,用最舒服的方式尽力搏斗。

总之,一切似乎都有了答案。

就像是追逐黎明的地平线时,出现的第一缕阳光。

宛如夏日黎明之前的萤火。


当然,我并没有指望自己最后变得怎么样,自己这些 oc 能被怎么样认知,自己又能被多少人知道。倒不如说那样我才会真的很不安。

《彼方》的一切本质上都只是自我满足,以后的一切也必然是这样。

毕竟,我小时候是个把一堆数据收集在 Numbers 里就会感到满足感的人,当年写萌百是为了满足自己收集癖的人,现在也仍然是个 P 社游戏里的版图控,是个喜欢一切东西都整齐排列的家伙,还是个会花大量时间在整理无人在意的东西上的人。

但既然人生是虚无的,自我满足为什么不能算是一种很有意义的意义呢?

我知道,这个问题肯定已经被无限多的人在无限多的地方问过了,在无限多的作品里表现过了。但自己感受到这一点的感觉,和被别人灌输的感觉完全大相径庭。

那是在自己想通了一切之后才有的结果,看到了底层逻辑就是这样,自然也是更容易被自己接受、坚持下去,最后实现更大程度的自我满足的路径。

既然是自我满足,那彼方的一切当然就以我自己为首要,也不会再顾及别人了。我现在创作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自己,而不是迎合别人——希望以后也是这样。当然,如果能够被别人关注也很好。不过终究也只能是添头。

这就是给那个已经在脑海里构建了十年小剧场的我自己的答案。


一切的一切,答案都只能由自己得出,也只能由自己得出。或许那个答案不会被别人认可,但别人又不是我自己。活着的话,自己开心最重要。自我满足了,自己就开心。所以自我满足也很重要。

我以后不会再试着从别人那里得到重要问题的答案了。自然,我也不建议别人再向我索要这样的答案。“存在主义是正确的”,我最多最多也只能那么说而已,具体的思考路径我无法代劳。只是说,为了存在主义而存在的话,就连上帝都还没死去吧。

总之,人生的意义是自己寻找的。

就像西西弗的石头也是自己推的。


《彼方》小说的结局,必然是那两只在世界中心呼唤爱的野兽的互相和解、互相接受和互相结合。即使是现在,我也不会再更改了。

其实有点过于浪漫了吧?我甚至还想设计她们的 kiss,到底是在绽放的烟花之下,还是在黎明的曙光之前呢?或者说是两个都要呢?

真幸福啊。居然有人和自己一起,找到了所谓的意义吗。意义也居然恰好是一样的吗。甚至可以说根本不可能的吧。

但我也还是不想改掉那样的结局。

因为,我深知那只存在于彼方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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